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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本书的命运
2020-05-11 16:10:23    作者:李 晓

一本书从诞生的那一天起,就和一个降生在大地上的人一样,有着自己的命运迁徙。

在我35岁那年的秋天,我出版了第一本小书。

那部书稿,之前曾在十多个出版社的案头“流浪”过。后来有3家出版社退还了书稿,其余几家就如泥牛入海,根本没有消息。退稿的出版社便笺上写着几句潦草的客气话,大意是出版社选题很严,像我这种小资气息的随笔是很小众的。

那年初夏,我随一个作家代表团去大巴山采风。月光皓洁的大巴山夜里,我和袁哥在山上喝了点儿酒,望着巴山小城的灯火,陷入了长久的沉默。回程路上,我把自己想出书却无门的情况和袁哥说了。袁哥说,那就自费出吧,作个纪念。

于是,那本叫作《光阴的背影》的随笔集,在秋天呱呱落地了。书稿还在印刷厂排版时,我就如一个等待做爸爸的男人,几次赶到视为产房的印刷厂,等待它的出世。在书的大样出来以前,印刷厂的业务员小刘就把书样送到了我的单位,我感动不已,决定请她吃一顿那年小城流行的酸萝卜鸭小火锅。

进餐时,小刘带着惊讶的语气说:“就我俩呀?”说实话,跟一个年轻女子单独在一起吃饭,我也很尴尬,说话也口吃起来。于是,我喊来单位一位刘姓同事作陪。同事埋头吃到中途突然起身,结巴着说要去赶写一个领导来视察工作的简报,慌慌张张地告辞了。

送小刘到车站,小刘突然从大巴车的窗口探出头来说:“你的书我看完了,写得真好,我都看哭了,好好爱惜你的妻子。”那本随笔集的主要内容,就是描写一个家的烟火缭绕的生活片段。小刘的话,就像电流一样把我击中。我突然发现自己是那么敏感又脆弱,冷面热心地孑孑行走于世,拒绝着言不由衷的赞颂,又渴望着一剑封喉的点评与鼓舞。人在世上争取的那点儿所谓的名气,不就是这样吗?其实就是想得到几个诚意之人发自内心的认可,根本不需要浩大世界的浪名飘摇。

小刘告诉过我,她只读了初中,数学成绩常常在50分左右徘徊,但却非常喜欢上语文课。初中毕业以后,她接了从工厂早退的父亲的班,后来下岗,自己应聘到印刷厂做了业务员。

今年初春,小刘加我为微信好友。她说,因为新冠肺炎疫情,只有蜗居在家,做菜,练瑜伽,还爱上了阅读,无意间从网络上搜索到了我发表的文章。小刘感叹说,还是那样的文风啊。她还告诉我,她把我文章的链接发给了她的邻居们,邻居们也都给我的文章点了赞。

这些年,我用自己的书写抵抗着茫茫时间的消逝,让自己热腾腾地活在时间之中。在无垠的历史深处,我们大多是通过书籍来认知历史,感受历史生生不息的脉动。作为一个民间作者,一本小书的命运,在书写汇聚的浩瀚海洋中,或许连一朵浪花也不是,但却是我的心海泛起的涟漪。

这就够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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